中國人嗜茶。小時候上中史課,老師提到鹽、茶、鐵專賣時,常不忘提醒我們這三類物品的必要性。當然,喝茶治病的傳說,也時有聽聞。
爸爸嗜茶,因此家中總有兩個保溫壺,一個盛茶,一個盛開水。後來,他買了一個小瓷壺,不再「大製作」的泡茶。誠然,愛喝茶的人都明白一大壺保暖壺內的茶,只合那些外出工作,又想喝口茶一解乾涸之急的中年漢。真正的沏茶,當然是由小壺泡起。爸爸的小茶壺,初是瓷壺,跟酒樓用的,沒有兩樣。後來,我們日漸長大,家中富裕了,茶壺的質素亦漸次提升。他晚年時用的是宜興紫砂壺,是他和媽媽遊江南時買下的。用了高貴的茶壺,泡茶的方法也因應改良。爸爸為保「水滾茶靚」,又買了一個電力小水壺,專用來煮沸騰的開水。嘩啦嘩啦的沸水灌注小壺,才令使茶香氳氤,這是保暖壺開水怎也做不來的效果。
有年闖絲路,到了寧夏,初嚐「三泡茶」。這泡茶方法是否寧夏人專有,真的不得而知,後來往大江南北,都有發現「三泡茶」的蹤影,只是寧夏初邂逅的震憾,讓人印象尤深而已。「三泡茶」用的是茶盅,茶的佐料除了有茶葉外,還有香草、杞子及小冰糖,有點中亞細亞的茶風。好像要經三巡,茶才正式泡好,故名「三泡茶」。喝得興起,到了酒泉,人人「葡萄美酒夜光杯」時,我買了一個夜光茶盅予爸爸。他後來有沒有用來泡茶,真的不得而知,可能思前想後,也不能把茶設想作葡萄美酒,夜光茶盅,唯有委屈一下,被擱一旁了。
我家的習慣,是泡普洱茶。爸爸偏愛普洱的濃密深邃,因此,我們從小也喝普洱。只是普洱因何命名?從不考究。自小已習慣的,不少也是一生也不曾過問。年前往雲南,由西雙版納坐幾十個小時大巴士回昆明,沿路便經過了普洱,那刻似才警覺普洱是個雲南的茶葉產地。那一回我們到底乘巴士乘了多久,真的不得而知,中途又要吃飯,又要上廁,又要留宿,又要堵車,足足乘了一天有多,才回到昆明。本來我們乘一兩個小時內陸機,便可省卻了辛苦。可是我們只買到去程票,回程的則買不到,惟有下下策------乘車返昆明。要坐幾十小時,想想也有點心怯,幸好,沿途尚算風光明媚,有竹林,有梯田,也有驚鴻一瞥的普洱縣。車子在山間左穿右插,有時司機為了趕回堵車的時間,不惜山間狂奔,令人駭然。倒是途經普洱,叫人驚喜不已。車子穿過普洱,我留戀的看著那些眼底掠過有「普洱」之名的路標,暗自期望車子可以停下,讓我拍一張相片給爸爸看,只是最終願望落空。如沒有這次的顛簸,普洱是否位於雲南,對我來說也不甚了了。
同是以產地命名的茶,有龍井茶。龍井位於杭州的西湖,遊西湖的人,總不會錯過清香怡人的龍井。「龍井問茶」,更是新西湖十景,人人遊西湖,都要乘車上山向茶農買下大包小包的茶葉送禮自用。龍井在清代時,可是進貢給皇帝的珍品!連陸羽在《茶經》中,也有提及龍井原產於西湖的靈隱寺呢!
龍井之中,以清明前採摘的最為嬌矜,價錢亦是最高昂的,名為「明前龍井」。聞說是因為茶樹沾了清明之前初春的雨霧,盡得天地之間的靈氣,因而質素最高。初次赴西湖,便是在清明前後。就是季節合宜,才得悉「明前龍井」的身嬌肉貴。我們一行三女子,以高價買下龍井,實在沒有份兒。加上龍井味甘色翠,不合爸爸脾胃,於是大有道理不去買茶。倒是上山看茶問茶的指定動作,我們亦跟之隨之。相較之下,吃一碟地道的杭州名菜------龍井蝦仁,便來得切實得多。龍井茶味道甘醇,幽雅清逸,與蝦仁的甜美,配合竟是天衣無縫。齒頰留香,原來不是誇大之詞。留香的豈只龍井蝦仁,那行品嚐的杭州名菜,如宋嫂魚羹、蜜汁火方、東坡肉、叫化雞等,吃得我們仨事隔三天,仍感到菜餚佳味,在胃裡翻騰。那杭州菜館的老闆娘,極言前一晚三個日本女子,與我們點了同樣菜式,都可以「超額完成」,堅持每樣佳餚,都不可或缺。最後,我們用盡平生的力氣,也鎩羽而回。也難怪,厚度一吋,手掌般大的「蜜汁火方」,許是我們日常一年所吃的火腿份量,如何跟眾多佳餚一餉之間全然消化,大概只有是老闆娘口中三個身分不明的日本暴食團奇女子,才可做到。
後來再到雲南,在大理感受「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之餘,也買下的一些有趣的茶。名字忘記了,只記得茶葉是球狀的,一個個如花蕾,放在沸水之中,花蕾頃間綻放,如一朵炸開的花火,炸得大家的心花也怒放起來。
往事歷歷,是時候沏一壺茶,細意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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