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喀什噶爾的簡稱,意為玉石般的地方)是中國最西端的一座城市,東望塔里木盆地,西倚帕米爾高原。早在二千餘年前,這里是絲綢之路中國段內南、北兩道在西端的總匯點,是中國對西方經濟文化交流的交通樞紐與門戶之地。千百年來,喀什一直是天山以南著名的政治、經濟、文化、交通的中心。喀什自然風光奇特、人文景觀眾多,民族色彩濃鬱,是南疆最重要的旅游地區。因此,有『不到喀什就不算到過新疆』的時語。」
以上的資料,從任何旅遊指南之中,都可以節錄出來。然而對我們來說,喀什,不僅是中國西北部一個叫人難忘的遊點,更是我們的旅遊筆記上,叫人難以忘懷的一頁。難忘的不是崇山美景,是湖光山色以外,為人津津樂道的熱情款待。在這遙遠的國度,我們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何謂「賓至如歸」,人情味把這個充滿民族風情的喀什,塗上一重令人緬懷不已的色彩。
在喀什,我們居住在色滿飯店,這兒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各國人士,好不熱鬧。然而,真箇改變了我們的新疆之旅的,卻是前海賓館的毛總---毛國勝先生。我們住在色滿,到前海吃飯,就巧遇了毛總。前海的大堂,有一個小小的展覽,全是質素甚高的新疆風景照。WK及M都是攝影「發燒友」,這些照片幾攝了他們的魂魄。是的,相片是旅人的魂魄,旅程完了,精魂猶在,這些照片,讓我們彷彿看到新疆的神采,融入了跳脫的精魂,在方方的相框內,跟我們招手問好。毛總,就是精魂的主人。在眾人讚嘆不已之際,剛好在大堂的毛總主動跟我們搭訕。WK和M跟他談得投緣,他便殷切的問我們行程,為我們提供了旅遊路線,安排車子載我們到卡湖、紅其拉布及石頭城之餘,更表示我們離開喀什,前往庫車的車票,也可以在經由前海的服務台代買。難得因利成便,我們乾脆在前海預訂了兩天之後的房間。好讓遊罷中巴邊境回來,不用再在處處有人滿之患的喀什旅店間穿梭惆悵。
遊罷石頭城,告別叫人心曠神怡的「風吹草低見牛羊」,回程喀什時,卻遇上蓋孜河的河水沖塌了大路。工人一邊修路,道路一邊維持有限度的運作。如何有限度的運作?乘客全部下了車,在爛石頭堆之中穿走過去,車子則跑上路邊的小泥丘,一顛一簸,又翻又越,驚心動魄的避過河水沖成的缺口,到達路的另一端。
原定的車程,延誤了許久,才到達喀什市。我們一如計劃,前往前海賓館下榻,並請服務員代買往庫車的車票。豈料服務員帶來了一個令人詫異得掉了下巴的消息---往阿克蘇的公路,因洪水而塌下了。阿克蘇是到庫車的必經之地,我們原來打算一直車子接駁車子,一站接駁一站,一直由阿克蘇、庫車,翻越天山,進入巴音布魯克,再到最北方的城市---伊寧。現在,全盤計劃被推倒了,車子進入不了北疆,我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為今之計,只有乘飛機回烏魯木齊,再設法到北疆。
翌日,早上起來,正準備去服務員處拿機票,又巧遇毛總。一陣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即時湧上心頭。我們告訴他買了機票返烏市,往庫車的路走不了。毛總皺了眉頭,立即為我們張羅,他先叫服務員拿了我們的機票,準備隨時為我們退票,然後派賓館的門僮往車站打聽塌路的詳情,看看情況是不是有轉圜的餘地。最令人窩心的是他吩咐我們出去遊逛一下,午飯之後回來前海,屆時一切情況該明朗了。於是,我們唯有到市內遊點---人民廣場的毛澤東像及詩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墓園蹓躂蹓躂。午後,返回前海,毛總告訴我們路是塌了,大車走不了,但小車可走。如租兩輛「桑塔雅」,該可依照原來計劃進入北疆。與其花錢乘飛機,何不考慮他的建議,不用走回頭路回烏市。走回頭路,的確不是人人願意,人在旅途,總是希望善用每分每秒,向前邁進。縱然前路未必一定風光明媚,信步向前也是大家的潛意識。毛總建議我們花六千塊租兩輛「桑塔雅」,由庫車、巴音布魯克,進入伊寧,時約四天。之後,若我們再願意繼續聘用兩位師傅,隨後再和他們商議即可。
六千塊不是一個小數目,原來公車接駁公車的計劃,肯定不用花這筆費用,只是如乘內陸機回烏市,所費亦不菲,於是,包車又似乎不是太奢侈了。終於,我們接受了他的建議,包下兩輛「桑塔雅」,並鐵定翌日出發。
晚上,毛總親臨我們的房間,給了我們每人一張他親筆題字的大相片,是六張風味內容全異的照片,由白皚皚的雪山,至綠油油的草坡,由一天一地一公路的荒漠蒼涼,至千川萬壑遍地牛羊的遊牧風情,角落繕寫著我們個別的名字。我們手執著相片,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毛總還給了我們三個錦囊---三個白信封,內裡有他的介紹信,到了阿克蘇,師傅會為我們張羅住宿,到時候,拿出信件,自會有人再為我們打點以後的旅程。
第二天,天未亮我們就在大堂集合。毛總吩咐仍未開門營業的餐廳為我們準備了八碗西紅柿雞蛋麵,還在兩輛「桑塔雅」的車尾箱內,放下了兩大箱食物。毛總還親自送行。我們終於在團團的美意之下,離開了喀什。那一天,我們跑過洪水滔滔、塌路處處的大荒漠,在了無人煙的大地上,萬里無垠的穹蒼下,停下車子吃著一頓空前絕後的午餐。毛總為我們預備的,是名叫「饢」的新疆大餅及西瓜。一份全然出乎意料的盛情,襯托著一個從未想像的午餐場景,在烈日和微風下,我們感受著天地悠悠,一天一地兩車子八個人,第一次切實的感受到「遼闊」二字的真義,景色雖不特別美,但回歸於自然的那份圓融,卻是美得叫人難忘。是毛總讓我們有機會領略這份美---這份在大自然之間才可以深切領會的美。
進入伊寧之後,由於跟兩位師傅相處甚歡,加上包了車子,行程濃縮了,我們竟發現旅費並沒有大大超支,旅伴有人提及餘下旅程,何不繼續包車,大家也舒服一點。終於,塞里木湖、果子溝、克拉馬依、布爾津、哈納斯湖,我們一直坐了毛總的車子,回到烏魯木齊。兩位師傅沿路有致電毛總報告行程,我們便一直使用著毛總的遙控錦囊,直至返回烏市。
旅程完畢,返回香港,我們曾郵寄了一個維港建築物的水晶擺設予毛總,答謝他一路照顧。他回信跟我們說不要客氣,也別再寄禮物,因為那水晶到他手中時,已摔壞了。不過,他修補之後,依然放於案上,以作留念。毛總是五六十年代下鄉的知青,與太太一同被分配到新疆建設祖國,一去便經年。他回函說已預備退休回老家上海安享晚年,將來我們就是再返「前海」,也不會再遇上他了。
毛總這等讓人難忘的人物,大抵人生之中,也不會容易再度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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