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寄了許多相片予我,全是往聖地朝聖的照片。朝的所謂「聖」,是指以色列的耶路撤冷。這裡是天主教及基督教的聖地,城內的金頂神廟,也是伊斯蘭教的聖地。一個小小的古城,集多教的神聖於一身,所掀起的糾紛,可想而知。
十多年之前,有幸跟隨M,前往這個神聖的地方旅遊。那時候,我仍然是一個天主教徒,不是十分虔敬,但是每一個星期都會上細胞小組及望彌撒。對此,我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不曾覺得花耗我太多的時間,只是,內心深處,又的而且確的沒有什麼熱忱,雖然不至於當成例行公事,但我有理由相信,只要有半件不按常規的事情發生,我即可能遠離這每星期均會進行的時間表。
大約這種心態,並不適合當一個教友,天主最終安排了我到聖地走一趟。讓我深切地反思,信仰在我的生命之中,到底佔了什麼位置,從而,更反思自己為何要信天主。正如<聖經>中說,不冷不熱的信仰,是天主最不悅的。聖路撒冷之行,就讓我由不冷不熱之中,切切實實的走出去。
那一年,我們取道埃及,進入以色列。耶路撒冷之行,我們到了一般遊客也會踏足的哭牆、伯利恆等,也依足苦路,走了一趟。我們未有背負十字架,但擠在人群之中,拜了一次苦路,原來也甚富宗教意味,因為在我們的四周,實在有太多教徒,在進行著各種各類的儀式了。
在聖地度過了幾天,我們準備在一個星期天,離開這裡。旅遊書上說,星期天的早上,耶城一片死寂,人影也找不一個。我們為了如何由耶城乘車到長途車站,轉往特拉維夫,也花了一點心思。如果真如旅遊書中所言,人人也守安息日,找計程車也不是易事。怎料那早一踏出旅館,竟是恐怖的人擠人。窄窄的古城石路,擁著連錦不斷的人潮。我們只可以順著人潮的方向,拚命的擠。老實說,在香港,真的鮮有遇上如此壯觀的人潮。我想那些聖誕元旦倒數,便是如此這般吧。
好不容易,擠出了大馬士革門,我們正躊躇如何找上兩輛計程車時,突然聽到「呯」的一聲,旁邊一個飲品小攤檔裡,一個玻璃杯應聲而破。對我們來說,那聲響是陌生的。一輩子也未有聽過這種聲響,更遑論設想那是什麼聲音。不過沒要緊,給大家設想的時間,基本上是欠奉的,只是今時今日想起來,又覺是沒法想像的而已。一瞬之間,整條街道的人群,向著同一方向跑。我們不懂他們的語言,但人群的慌張總可感受到吧。M富旅遊經驗,一把就扯著我們,順著人群向前跑。我們的左邊,是個小山丘,上面有持鎗的騎兵,邊策著馬,邊叱喝著。如果說語言是旅遊的一大障礙,我想此刻真是深切體會。我們跑啊跑,渾然忘了背上有十多二十磅的背包,但叫人無助的是,人群突然逆轉,前面的人居然愈來愈多轉頭向我們迎面而來。耳畔「呯呯」之聲不絕,迎面而來有一個男人,橫抱著一個小孩,邊哭邊大叫。人叢開始有人擠上正在慢駛經過的公共汽車,但我們一身細軟,既沒膽子,也沒能力與當地人爭著登車。M不愧跑慣江湖,他目如鷹隼,看中了對街那一列店鋪,說話也沒有多一句,便拖著我們橫過馬路,鑽進一間小店。那老闆早已準備拉上大閘,我們一進入了內,店閘隨即關上,也關上了一街的騷動,至此,大家才敢喘一口大氣。
不知過了多久,店東開始讓店內避禍的人,陸續離開。我們見人人都離開,大抵局面已穩,於是也跟著人群離開。街上,早已恢復正常,行人如鯽,和任何一個風和日麗,天下太平的日子,沒有兩樣。一時之間,有錯覺剛才發生的,是不是一場夢而已。
不久,我們乘了計程車到長途車站,然後,頭也不回的坐上公車,直奔特拉維夫。車程中,大家也睡著了。這是前所未有的累,身心也應付不來,大概只有睡,才可以令大家心神稍定。
我問友人今下耶城太平否,她答我十多年以來,戰鬥只有三二次,不足為懼。我想我遇上的,不是戰鬥,只是新聞中所說的「零星衝突」(如沒有現場經歷,才不曾對這新聞用語有深刻體會),而且是這個「聖城」,無日無之的日程。這才是我們這些遊客,無法想像亦不懂應對的。
今日,我已沒有信仰。那年由耶城走出來,我也由我的信仰走出來。我看到聖地不神聖的一面,離開大致上也沒有什麼遲疑。
2 則留言:
可記得「天下無賊」身歷聲?from Karen
是不是說劉德華那齣電影?我沒有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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