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米的擔心

今下，你正在擔心什麼？
擔心成績欠佳，被人責罵？
沒有時款手電，給同學笑話？
趕不及完成家課，要去留堂班？
還是擔心沒有事情可以擔心，生活空洞而貧乏？
擔心，有千百種理由及原因，當然，不擔心也有千百種理由和原因。
台灣繪本作家幾米以《世界別為我擔心》為題，創作了這一本繪本。有繽紛的畫作，詩般的文字，都十分可觀。箇中內容，不少還引人發噱。想也想不到，幾米除了擔心畫本不受歡迎，更擔心畫得不好的繪本卻大受歡迎，看來，人人皆有一籃子值得擔心的事，大人物小角色也不能倖免呢！

仍欠了一份----雨中九份

沏一壺茶
壺嘴吐出山嵐嬝嬝
在滂沱之間
脈脈繪畫著
墨綠山形
瀟瀟稍息
雲長了翅膀
沿山邊
流動著大地陶鑄的
起伏深情
在十全十美的追尋下
慧黠的修訂著
仍待圓滿的
一份遐想

在鎌倉，我遇上了大佛

滂沱中
乘著時光列車
伴隨車外崖岸
翻騰漲湧的白浪
滑進與時代脫軌的
幕府時空
霎時
時間與空間滯留
固定了不朽的寧謐
在綠林跟青草之間
宛然以青銅色的水墨筆觸
勾勒出最完美的線條
盤膝
垂目
樹間松鼠輕易躍過
躍動了雨後的清靈
完成了一場
靜默無聲的
心靈祭禮

雷電

把眼睛耳朵都交給天空
晃晃光影
撕掉長空的黑紗
轟轟鳴響
趕走深夜的寧謐
誓不低頭
就是要引頸翹首
親眼見證
光明如何企圖在黑暗的厚繭中
突破而出

夜茫茫

走進台灣，好像走入一個心安理得之中。什麼士林、忠孝東、一零一......全是由小至大，耳熟能詳的，看到的，和自小在各大小小說散文家筆下形容的，大同小異，於是，不作別想，一次又一次，跨進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國度，尋找藏於心底，既陌生又熟悉的旅人感受......
第二次在士林，總算避過了上次的風雨，不用踩著流不斷下不完的大雨大水，連東西南北都早已沒法辨清。然而，我們仍沒法子避過的，是滔滔不絕的------人潮。標榜如A4紙張般大小的台式雞扒，由大街至小巷，都有人龍。旅遊書推薦的，有明星相片高掛的，我們連擠過去的勇氣也沒有。夜市如同一顆閃爍的夜明珠，人人趨之若鶩。我們湊趣的買下炸雞扒，在五味紛陳的味粉之下，讓肉香的淋漓盡致，麻醉著味覺；也讓陸離光影與鼎沸人聲，麻醉著視覺和聽覺。
人實在太擠，兩小孩本來興勃勃，在人潮中跌宕一會，已興味索然。為了延續他們的遊興，七彩的水果世界這時可派用場了。我們買了小孩喜歡的菠蘿，配上台灣獨步的蓮霧，喜孜孜的站在路旁品嚐著。香港的水果，全由境外進口，要說新鮮，真的沒法子賽上。因此，台灣人有勇氣把水果在你的面前即時剖開，讓視覺和味覺，一下子進駐大腦所有的神經系統，一切饞嘴的感受皆來得有憑有據，道聽塗說的，如小學健康教育中提及水果不可在街頭小檔隨便購買，早已切好的也不合衛生，不宜進食等未有實驗證明的傳聞，都大可一概不理。於是，孩子對著那些菠蘿，早已興奮得無以名狀。蓮霧的清甜，也是在香港從沒有嘗過的。我們的遊客模樣大抵討人歡喜，店東多送我們一個大大的芭樂果。我們細意啖著，竟享用了從沒有品味過的果香，嫩白而細緻的果肉，脫俗而爽然的果汁，一再迷糊了我的認知：究竟什麼是芭樂？我竟不肯相信它在我的國度應喚作石榴！
吃，從來最容易俘虜人心。銅鑼燒當然可以奪走孩子的注意。叫他們隨意選擇美食，在東京淺草選了銅鑼燒，在台北夜市也有相同選擇。蛋糕混著荳沙，加上手鎗、跑車、小貓小狗，甚至多拉A夢比卡超造型，孩子吃得不亦樂乎。屈指一數，澱粉質、碳水化合物、纖維類以及肉類，一應俱備。我們成人可以放心無憂的喝奶茶吃胡椒餅，沒有後顧之憂了。
由士林走到饒河，再走到高雄的六合，沒想過的是沉醉在夜市聲色犬馬而不能自拔的，居然是昊昊。他在六合夜市中靜候了十多分鐘，為的只是晚飯後的一個小點------粟一燒。我們瞪著販子把一層又一層的調味醬汁，依次塗在粟米表面，每塗一層，便烤一烤，手巧意誠，如同製作著陶藝，每一重顏色，都是火與人的心血結晶。昊昊吃著粟米，重申是人間美食，再多待一會，也十分值得。我和生相視而笑，盤算著如何說服兩小兒不能每晚均以夜市食品為主食，免得失卻光顧其他著名食府的機會。
忠孝東的一晚，天下著大雨，我們閃閃避避，東躲西藏，終於找到芷喬心儀已久的哈囉吉蒂餐廳。那時只有六時多，侍應們已告知八時以後，都未必有位子。芷喬嗚嗚不捨，直至我們應允回賓館前，買下精美的吉蒂餅食當夜消甜品，她方破涕。吃不成虎宴，昊昊又再提及臨別一晚，當了了心願，妹妹的吉蒂夢未完未竟，不如先滿足他的夜市情意結，免得返回香港，魂牽夢縈。
我們看看繁華鉅麗的忠孝東，連忙找了一間華貴舒適的西餐廳，讓早已疲憊不堪的雙腳，逃出夜市的夢魘。

「賞味限定」

將記憶藏在包裝內
假裝沒有看到霉菌行蹤
在「過期」的疑幻疑真下
拒絕面對現實
滿以為可以
以慳儉權充藉口
隱瞞一時
直至
一口發酸
才驀地驚覺
「賞味限定」
再也沒有偽裝的本錢
只好把
發了酵的時間
連同變酸的往事
扔
掉

八十年的承諾

許久以前，有一個偌大的森林，林中有一座城堡。城堡內居住了一個性格刁橫的小公主。她心腸不算太壞，只是被寵慣了，從來沒有為別人設想。而且因為她身分尊貴，所有人都不會違抗她的命令，倒逆她的意思，她要的，幾乎必可得到。

森林的深處住了一條大大的蛟龍，牠身長力壯，愛於雲霧之間穿梭飛揚，騰雲駕霧。公主看中了飛龍在天的氣派，力邀飛龍帶她衝上九霄。飛龍應了公主的要求，數次乘載她遨遊天際，漸漸地，公主覺得每次都要大費周章，派人深入森林找飛龍，實在太麻煩了。她問飛龍：「城堡地庫有一個大地牢，不如你搬來跟本公主同住，閒時便可以和本公主一起雲遊四海，不是更好嗎？」

蛟龍想了一想婉拒了公主的美意。牠認為自己天生愛自由，寧可住在森林，出入自如，也不想別人多加制肘，加以管束。蛟龍心知公主不悅，答應她以後會多抽時間陪伴，希望公主體諒，不會降罪。

公主不打半句話，只吩咐巫師準備上乘的麻醉藥，工匠打造堅固無比的大鐵鍊大鐵鎖。然後，邀請飛龍再次來到城堡，與她聚舊。飛龍不疑有詐，來到城堡之後，照樣吃喝，不久，便昏迷不醒。醒過之後，發現自己已置身大地牢，雙腳給大鐵鍊牢牢的鎖緊了。牠終於成了公主的寵物。公主對牠疼愛有加，吃的喝的，都是上等好貨色。閒時便騎著飛龍漫天飛翔，好不威風。只是，飛龍卻失去了自由，成了籠中的金絲鳥，威風盡丟。

飛龍心情大壞，抑鬱成症，漸漸愈吃愈少，一直消瘦下去。體力不濟，飛上九天時，也顯得力不從心。小公主發覺事情的發展，並不如她當初設想，漸漸也似遺忘了巨龍，不聞不問。反正好玩的玩意恆河沙數，公主根本不願在這不中用的巨龍身上花腦筋。此時，飛龍情況漸糟，精神身體都在消極對抗著，萎靡不堪。只有看守牠的老獄卒，對牠關心備至。連獄卒的小孫女，也常常到來和飛龍廝混。小女孩心地很好，看到飛龍不肯喝，她便在清水裡加上果汁，設法引起飛龍的胃口；飛龍不肯吃，她便將大塊肉撕成條狀，再一絲絲的送進飛龍的嘴巴裡。萬念俱灰的龍，至此才感受到人間的溫暖情誼。

過了一段日子，飛龍的身體復元了。小女孩便偷偷的解開了飛龍的鐵鎖，開啟了地牢大門，讓龍可以一去不返。龍含著淚謝謝女孩，吐了一顆龍珠，囑咐小女孩他日如有需要，高舉龍珠，念著「龍珠龍珠，如寶如珠」，飛龍會即時趕到，親身報答今日的救命之恩。小女孩揮揮手，將龍珠珍而藏之，從沒使用飛龍這份心意，畢竟太陽之下無大事，而且，龍再次現身，小公主才不輕易放過牠呢！冒險之事，還是可免則免了。

轉眼間，數十年過去了。老獄卒撒手人寰後，小女孩成了老祖母，病終時，拿了龍珠給小孫女，並且留下了八字口訣，告訴小孫女飛龍的承諾。

小孫女抹乾眼淚，禮葬了祖母，把龍珠藏在一個雕工精美的木盒子裡，連同對祖母的回憶及思念，珍而重之。

沒有多久，村中來了大水，氾濫的河水一湧而下，淹沒了農莊，淹沒了村落，大大小小的房屋，無一逃過大難。小孫女跟著家人，沒命的逃。水，風捲雲湧似的，翻騰而至，沖開了小孫女緊抓著爸爸的手。 小孫女驚叫，把載了龍珠的木盒子高舉，在自己快被洪水沒頂時，試圖保下祖母的遺物。

巨龍倏然而至，一爪撈起小孫女。風從兩旁飛過，小孫女呆呆的瞪著飛龍，嚇得說不出話來。

龍溫柔的問：「嗯？你終於想起我可以幫忙吧？」

小孫女這才想起老祖母的遺言，不，我不是我的祖母！她心中叫喊著。

龍把小孫女帶回安全的地方，好讓她與家人團聚。這時，牠已記起小孫女的救贖，原來成了八十年前的陳年往事。不過，牠依然再次將龍珠交給面前的小女孩，同樣許下承諾，好讓感恩之心，世代相傳。小孫女拿著龍珠，跟飄然飛上彩霞天的飛龍揮著手，把隆情美意再次珍藏於心底，生生不息。

溫泉鄉

在北海道的登別，享受了人生第一次的浸溫泉。登別是個溫泉勝地，甫一到埗，已給氤氳四周的硫磺氣味薰得頭腦昏然。我們下榻的第一瀧本館，頗具氣派，除了座落硫磺谷旁，如騰雲駕霧般吸取著天地靈氣之外，賓館大堂的迎賓禮數，也足以令我們瞠目。登記櫃檯旁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十多二十名穿了和服的中年婦人，我們登記完畢，婦人立即如接下軍令般，鶯聲不絕的呼應著，為我們拿取行李，引領到房間去。我們不諳日語，鑑貌辨色，倒也感受到箇中的恭敬有禮。一時之間，彷如走到日劇《大奧》的場景，我們大抵是什麼皇室主公，生在將軍幕府時代，有大隊侍女倒履相迎。慣於草根生活的我們，登然有點不好意思，甚至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還有獨自走進溫泉浴室的無助。縱然早已熟讀旅遊手冊，背下浸溫泉的禮儀，免得出醜人前，到底也是單鎗匹馬，心也是怯怯的。生和昊到男賓部，我唯有硬著頭皮，往女賓部去。日本人真是貼心的民族，我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一走進更衣室，已吸引到專人來為我打點一切。由取用儲物櫃，至更衣、上鎖，甚至拿毛巾和將鑰匙圈在腕上，工作人員都體貼的為我張羅著。她呢呢喃喃的訴說著步驟，然後動作配合，我勉強也能跟隨她的指示，成功更衣沐浴去。最重要的是，她的細心料理下，我絲毫沒有洋相盡出的窘態，作為遊客感受到的，應該便是早已成為濫調的「賓至如歸」了。

瀧本館的溫泉浴室，規模十分宏大，浴池的數目，我在沒戴眼鏡之下，根本數不清。只知旅遊書上指出每個浴池各有不同的溫度及功用，於是踏著雲霧，每個浴池也嚐一嚐。連桑拿浴室也不放過，坐下一會，即汗流滿臉的逃離現場，想來也十分詼諧。最後，走到室外，浸在露天的浴池中，終於聽到旁邊有人說著熟悉的廣東話。香港人沒有浸浴文化，常聽到別人說旅行團團友一塊入浴，有點難為情。他鄉遇故知，或也會尷尬不已！只是我的散光眼告訴我，我看不清人家，人家也看不清我，反正看不清，即什麼尷尬也沒有，心安理得的享受溫泉去。獨自浸浴，確然省卻尷尬，但分享的樂趣，亦芳蹤杳杳。有點興味索然的我未到約定時間，已離開浴池到等候室去。倒是父子二人，嬉水為樂，流連忘返，恨得我牙癢癢呢！

幾年之後到箱根，一家四口同行。我們入住的，是一間溫泉小旅館，規模比第一瀧本館，不可同日而語。論氣派，望塵莫及。論格調，則大大過之。這小旅館的溫泉區，設在地下，面積很小，浴池大概只有一百平方呎。然而淙淙泉水，氤氤氳氳，池旁盡是馬賽克的牆壁裝飾，置身其中，儼如沐浴於藝術文化之內，身心俱弛。每天享用過法式晚餐之後，我便於房間中為芷喬沐浴梳洗，生則和昊昊浸溫泉去也。芷喬只有歲多，自是不可和我一起浸溫泉。待兩位男士回到房間，看管女兒，我才到地下浸溫泉！箱根的晚上，月明星稀，就是車站附近的湯本箱根，過了八時，也水靜鵝飛，店鋪大多關門休息，一派小城小鎮情調。回賓館浸溫泉，自是入夜後的重點節目。難得是旅館小小，客人不多，每次浸溫泉，我竟從沒有遇上其他人！浴池本小，一人獨享，即大得可以，跟莊子《逍遙遊》中的小大之辨，不謀而合。放下心神，於燙燙的溫泉水中悠然自得，也合於體會莊子的逍遙境界，即使沒有伴兒，也別有一番良辰美景。

女兒稍長，到了綠油油的輕井澤度假去。輕井澤是從前日本皇室的後花園，連王子公主也到此憩息，此地吸引之處，可想而知。網上訂民宿，不得要領。不是沒有空房子，便是價錢嚇人，令人卻步。倒是透過旅行社的專用網頁，竟可以訂到王子酒店的特價房間。大抵冬天滑雪時，位處山邊的王子酒店佔了地利，故炙手可熱；夏天度假，大家寧可選擇舊輕井澤附近的民宿或小旅館，方便單車遊或參觀教堂，浪漫一番。王子酒店為了招徠，入住便有各項優惠，免費浸溫泉為其中之一。王子酒店實為山邊一座大型度假村，佔地甚廣，酒店內有湖泊、森林、商場等等。我們要浸溫泉，便需先經服務臺預約小車，遣專人由我們住的小木屋，把我們送至溫泉大樓，回房間亦然。美其名為浸溫泉的專有建築，實際浴池規模，卻不甚爾爾，只是酒店有特惠，人流也不少。我們一行九人，扶老攜幼，熱鬧喧囂地出發。

那是一個下雨的黃昏，我們女士六人，坐在室外浴池中，外面點點潺潺，和著樓下時而有之的小車路過聲音以及附近林木間的鳥鳴，灰茫茫的天色，襯托著伸得高高的樹枒枝葉，饒有一番風景。芷喬害怕水溫太高，一直只肯站在池邊，直至雙腳習慣了水溫，才願意浸在水裡。我擁著女兒，倚著媽媽，跟同行摯友笑談之前的溫泉經驗。如果箱根的溫泉行，是道學之旅，讓人在默然寧靜的浸淫間，感悟良多，輕井澤的溫泉遊，應當是儒家思想中五倫的體現吧！在平和而溫馨之下，我們油然自得。

我期望終有一天，可以在白雪紛飛之下，浸浴在山石維繞的浴池之中，感受著天地靈氣，以及人和自然、冷與熱間的和諧。

感人的書

看《目送》，心有戚戚然，尤其是最後一章----滿山遍野茶樹開花，父女之情叫人不禁掩卷太息。爸爸走了，作者寫下一篇文章，抒發悲慟，然後，文中說錯按了一個鍵，文字全刪除了。看到這一句，心中一陣悸動。是刪除了。人生不少片段，縱然不捨，也如錯按刪除鍵一樣，「嚓」的一聲，一切沒法再重來。恨亦然，愛亦然。

她和孩子的種種，也十分動人。總有一天，孩子不再是那個可以一擁入懷的小毛頭，我除了接受，原來也是一籌莫展。我問兒子，你會不會有天摔開我牽著你的手？十歲的他謹慎地回答可見將來大抵不會，不可見的將來便不能預知了。我莞爾。但願那一天出現的話，我的淚也不會汨汨而下。

目送歲月流逝，我想起多年前爸爸走後我寫下的一篇文章:

《一封不寄出的情書》

這是一封不會寄出的信，不是我不想寄出，而是我委實不懂得該把它寄往哪裡去。當然我仍有機會寄出它時，我也不曾起念寫這一封信。看，這便是我們的人生，總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還記得二十多三十年前嗎？你總是我生活的全部。那時候，生活條件不太好，整個香港都活在「獅子山下」的激勵下，人人早出晚歸，捱盡人間冷暖。窩在二百平方呎的公屋之中，不懂埋怨，更不會埋怨，有人還住在木屋區、臨屋區，我們的二百呎中卻有廚有廁，哪有埋怨的理由？生活縱不富饒，然而人卻能自得其樂。我每天的一大企盼便是晚飯後蹲在鐵閘後，等待放牢似的等待你的回來。超時工作是家常便飯，家常便飯再吃宵夜，也是我的家常便飯。伴著你吃著翻熱的飯菜，滋味竟不遜於新鮮做好的時候。「愛情白麵包」，我彷彿也有一些一點的體會。

及後，家庭成員增多了，我和你之間也好像有了一點距離。我會妒忌新來的成員奪去你的愛護與關注，我也會惱恨她的物質享受比我的豐裕。現在回想起來，一點也不奇怪，始終，經濟環境再幾番圖強之後，的確是有所改善了；年幼的總會得到較多關顧。有嫉妒的愛情自是叫人特別難忘。多年之後，談笑間，大家也不其然想起這段有趣的日子，回味不已的，豈只是那份惱人的醋意。

三十多年的緣份之中，最水火不容的相信是我小學的一段日子。那時的我，對讀書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你，在這方面偏偏又對我要求極高，矛盾就由此而來了。
還記得我一時貪心，拿取了桌面的零錢嗎？我享受了幾頓美味的街頭小吃，以及你特別為我泡製的「籐條炆豬肉」。那次是你第一次如此這般的待我，媽媽常說，幾個孩子之中，你和我特別投緣，大抵是愛之深，責之切，在我的印象之中，我們幾個亦只有我曾有此番驚心動魄的待遇。或許弟兄姐妹中，從來沒有像我犯上如此大錯吧！我想那時的你或多或少也會對我有些恨意，即使談不上恨，也是一千個不情願，養了一個混世魔王。

幸好一切在我上中學時，漸入佳境。我不知為何，突然愛上了讀書，更愛上了中文。與你的關係，竟因此再上一層樓。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年青時的夢想是當一個老師！由金庸、倪匡、瓊瑤，至李白杜甫李商隱的詩歌，美國小說------隨風而逝、俄國小說------戰爭與和平------都是我們茶餘飯後的聊天材料。我們原來真是那麼相像、那麼投緣。因生計政治等種種因素而沒法完成的夢想，我為你實現了。我高考時選科，矢志不移的進了中文系，大概也和你不無關係。

如今，你終於離我們而去，三十多年緣份盡了。我不敢責怪上天不讓你長命百歲，因我以為我出嫁那次你急病入院，你已是大限將至。現在，你已多陪伴了我們六載，連我的兒子也會叫「公公」了。我豈敢再奢望你可以身壯力健的多活三五十載，與其看著你背負著一個叫你痛苦不堪的軀殼，不如及早解脫。

我很高興和你一同走過了三十多年的歲月。我現在看到我的小兒，便會想起你和我走過的三十年。人生列車，你已下車。現在則到我和我的兒子繼續旅程了。有人說女兒是爸爸一生人中最後的情人，那麼爸爸是否女兒的初戀情人？三十多年的日子，我慶幸是和你一起走過，沒有遺憾，只有欣喜，真的。

在灣仔，我典當了一段回憶

我們站在舊式樓宇簷下
翹首引項的用眼睛
追逐著對街的繁華鉅麗
雪紗背影
柔和了迷漫燈光
在五光十色都會夜裡
逶迤了一條斑爛的光影橋
和層層壓壓的紙醉金迷

抵押著老區陳舊而質樸的歲月
沒有回贖的本錢
是一場劃了句號的典當買賣
賣去該賣的
也賣去不該賣的
「大押」的古錢標記下
從此
成了失去了回憶的靈魂

《和媽媽一起度過的900天旅行》

我們都愛跟心愛的人去旅行，因此，有蜜月旅行。選擇一個浪漫的地方，和愛人手挽手逛著，便是人生一大樂事。

跟媽媽去旅行呢？我拿著這書時，友人馬利亞跟我說不用擔心兒子長大之後，會否跟自己去旅行。因為他一定不會騰空和媽媽到外地。長大了，他會和朋友去旅行，然後，跟女友一塊去，再然後，和妻子兒女，甚至丈人丈母，都不會和媽媽一起去。

書中主角七十高齡時，和媽媽去了兩年多的旅行，目的地居然是西藏！他年輕時，一直沒有機會有此壯舉。馬利亞大抵不用憂心，她兒子在七十高齡，她年近一百時，也許會跟書中主角一樣，義無反顧的和她一塊浪蕩天涯，由南到北，疾走神州呢！

大抵真的有書中主角那顆單純的心，才可以有力量在如斯的條件之下旅行去也。

幸好我未到七十，已與媽媽甚至丈夫的爸媽，去了不少旅行，總算在人生大事紀之中，有所交代吧。

三月

是無端的一場搶白
奪了春日的明媚
總是意難平
訴著沒完沒了的隱衷
淌著未停未竟的眼淚
在沒有陽光的三月間
帶來了容諒之後
零星恨意